万俊人：坚守道德家园——道德风气如何提升
道德的血液在中华民族的血脉里面流淌了五千年，而今却再次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当今社会，一边是见死不救、学术造假等失德行为频频发生，而另外一方面，见义勇为的最美司机、最美教师、当代雷锋层出不穷。我们就好像是刚刚被道德冷漠的现象给冻住了，随即又被见义勇为、助人为乐的行为给温暖了过来。我们想寻求一个答案，在经济快速发展的今天，我们如何认识和看待当下的道德状况，又该如何坚守道德家园？有请清华大学人文学院院长万俊人。
第一部分 道德现状怎么看
主持人：万教授我们一开始就会谈到，我们现在这个现象，就是有见义勇为的事情出现，然后同时也有学术造假、制假售假，这些两方面的事都会出现。我们的记者也专门对近几年引起社会比较大的关注的一些事件进行了一个集合，我们一起来看一下这个短片。
短片一：社会道德行为为何多样化？
【解说词】照片上的这个孩子，就是在汽车的碾压下失去了生命的小悦悦，肇事司机的逃逸和18个路人的见死不救震惊了全国；同样是在广东，当3岁的琪琪掉下阳台卡住颈部时，附近的路人和邻居第一时间组织了营救，视频中这位穿黄衣服的小伙子就是一位过路人，他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爬上了阳台，用手托住琪琪10分钟，为消防人员的营救争取了宝贵时间；汶川地震时，后来被网友称为“范跑跑”的青年老师范美忠，在网上公开表示对于不顾学生安危自己跑出教室的行为没有任何愧疚感；而同样是青年教师的张丽莉，面对失控冲向学生的大客车，她选择了推开学生，自己的双腿却被卷入车轮下；就在大家纷纷议论救人反被讹诈的事件时，上海一名年轻小伙子不顾路人的劝阻抢救了一位突然晕倒在地的老人。
主持人：我们那个片子呢，是以冷暖色调来处理的。等于是一个反面的一个正面的，一个反面的一个正面的，就是我们能看到同样的一件事情，不同的人面对这样的情况，会有截然不同的反应。那么在这个过程当中，为什么人会产生这么多的这种选择性？
万俊人：从大致说这是因为我们这个社会处在一个重大的社会转型阶段。这个阶段的基本特征是，社会秩序包括道德伦理秩序有时会出现阶段性的不稳的症状。因此它影响到人们形成一种稳定的心态、观念，和持久的、惯性的行为方式。所以有时候你会发现在我们这个社会，有很多感天动地的道德先进事迹，但同时你也会发现有很多令人瞠目结舌的、让人感到似乎不可理解的事情，比如像“范跑跑”、像小悦悦这样的事情。这是这个社会过渡时期的一个常有的症状。不仅是我们社会这样，历史上曾经发生过近代社会转型的社会，都先后或多或少地经历过类似的现象。因而在这样一个转型时期，由于社会的不稳，人们的心态、观念、行为方式不稳，所以对同一个道德事件或者同样一种道德行为、现象，人们会有不同，甚至截然对立的看法，这也是正常的。第二部分 道德建设怎么改进
主持人：刚才我们在短片当中也看到，就是不久前上海的一位老人他摔倒以后，小伙子去扶他，但是周围的人还有人在劝阻。那么我们节目也在网上做了一个调查，我们来看一看。
【大屏幕的图片】
主持人：我们可以看到最多的人选择了犹豫，然后也有人选择上前救助，也有人选择不管。那么我就想就这个问题和您探究一下，比如那一刻走过去三个人，三个人不同的选择，是什么导致他们畏惧，是什么导致他们退缩，什么导致他们勇敢的伸出援手？
万俊人：这个原因肯定是复杂的，不可能是某种单一的原因。首先是由于这个社会的大的道德环境，人们可能顾忌，在这样一个大的环境下面，因为遇到过类似事件的时候，出现过某种特例。比如说你救人被敲诈，对吧,这个本来是一个偶然的事件，但它出现过，它会构成我们生活的道德环境的一个要素。第二呢，就是说周围的小环境。如果说大家都显得很漠然，那么你也会变得很漠然。心理学上有一种说法叫从众心理。还有一个就是内在的动机，内在的动机是一个人经过长年积累。
主持人：内在的动机是他真正的原因？
万俊人：是最后的原因。因为做与不做你是行为的主人，你是主体，最后你决定做还是不做。
主持人：我们每个人都是行为的主人，那每一个人的道德能力是如何培养起来的？
万俊人：道德的能力更多的是说一个人的道德品格、心性、情感、意念，意志的一个综合表现。那么需要很多外部条件，比如说教育，特别是教养，道德的教养。
主持人：教养就是家庭所给予的。
万俊人：当然，您刚才说得非常对。家庭教育是道德教养的基础和最重要的一个阶段。
然而那个家庭教育不是说一个人经历了家庭教育就完成了，道德学习和其他的知识学习不一样，它涉及到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这三个环节是递进的、逐渐展开的过程。特别是在今天的中国社会，我们的孩子，比如说都是一个孩子，然后到了学校以后呢，因为每一个人在家里都是成为中心，到学校他发现自己不是中心，有无数个中心，很多个中心，然后面临着竞争。那这时候学校的道德教育非常重要。一定让孩子们转化一个观念，如何学会和别的孩子平等相处、友好相处。所以这种与人相处、与陌生人相处的知识，这是一种公共的道德知识，不是家庭（给予）的。
主持人：您的意思是学校不仅仅是学习知识的地方，而且是要学习道德，受道德教育的重要的场所？
万俊人：当然，当然，这是肯定的。所以这是我们现在的学校教育，特别是中小学教育所面对的一个很大的挑战。我们的一些校长、一些老师，甚至是一些家长都误把小学、初中、高中的学习当做孩子们能够晋级到更优秀的学校教育或者知识教育的那个层面，把它看作是这样一个阶梯。他们不知道孩子的成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还有其它的东西需要学习，而这些是学校不可推卸的。所以这是我为什么过去反复说，“范跑跑”这个事情是不能原谅的。因为你是教师，你承担着给孩子们示范，告诉孩子们道德紧急状态下怎么样做才是比较合适的。他的错不是说在于他说出来，而在于这样说本身不符合他教师的身份。
这个教育完了以后还有社会教育。你发现成年人，对整个道德教化的环境要求显得格外高。所以你电视上播一个什么片子，他觉得不应该这么说。出现一个什么道德事件，某一个媒体发表什么见解，你现在博客、网络上面争议非常大。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成年人的世界是一个理性的世界。理性的世界每一个人都能进行理性的道德推衍。
但是问题是说对于整个社会来说，如何引导这种人们的道德观念、道德判断、道德选择和道德行为方式的多样性？我觉得“范跑跑”的问题不难理解。一个年轻的教师，比如说他信奉西方的价值观，信奉权利优先，自我意识过强，他完全可以那么做，可以那么说。但值得忧虑的是什么？是整个社会对这个事情没有一个是非善恶的界限，一个评判。很多人认为“范跑跑”了不得，有的学院还聘他，这是我们社会值得忧虑的。你不能说大家你认为正确的你就这么做。不是。我们还要求达到一种道德共识，形成一个公共社会的道德规范。因此，它需要道德引领，需要整个社会传播一整套系统的、包括核心价值在内的道德行为规范。
短片二：道德楷模表率作用有多大？
【解说词】2012年，20年献血6万毫升、先后资助180多名特困学生的郭明义，被中央精神文明建设指导委员会授予“当代雷锋”的荣誉称号。
2011年，用双手接住坠楼儿童导致手臂粉碎骨折的“最美妈妈”吴菊萍，被评选为全国见义勇为模范。
2012年，肝脏破裂仍强忍疼痛将车停稳并疏散乘客的“最美司机”吴斌，被交通运输部授予“爱岗敬业驾驶员楷模”的荣誉称号。
2012年，在餐厅发生爆炸时三次勇闯火海关闭煤气罐阀门导致被烈火烧伤的“最美战士”高铁成，被哈尔滨市见义勇为基金会授予“见义勇为先进分子”荣誉称号。
主持人：我们刚才通过短片可以看到我们政府这些年一直在做道德楷模的表彰工作，那么这种榜样的树立对社会道德建设是不是会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万俊人：我刚才谈到道德教育、教化的方式不一样，其中一个重要的方式就是，道德是通过公共示范的方式。
主持人：公共示范？
万俊人：对。所以历代我们都有一些道德楷模或者叫做道德英雄。所以你知道榜样群体，这个榜样有两种，一种个别的，比如像雷锋、像今天的郭明义，这种道德个体的典范或者道德英雄的示范，是你花很多的道德说教、说辞所达不到的。还有就是群体的示范，是道德教化最有力的一个杠杆或者一种方式。对于中国社会来说，由于我们这个国家的传统文化的特征，所以它使得某一个群体具有特殊的道德教化的使命，这就是官僚群体。政府和官员的道德状况、道德水准常常给公众给民众一种最真实、最直接、最有效应的道德示范。
主持人：所谓“官德正，民风淳”。
万俊人：对。
主持人：刚才我们说，就是道德的这种教化的作用是一脉相承的。在家庭里边是父母是示范，在学校是老师是示范，走到社会当中是这样的一些群体做示范。那现在从哪儿着手呢？
万俊人：现在首先，最首要、最急迫的问题，就要恢复对道德本身的信心，这包括对人性所包含的道德潜能的信心。我把问题说得那么严重，有的时候甚至我承认，我必须承认，我甚至有情绪的表达在里面，作为学者不应该有这样。
主持人：这是大家都有的。
万俊人：对。因为我既是一个，既是一个有灵魂的人，也是一个血肉之躯。但尽管我这么说，我把一个问题说得很严重，实际上是因为我对这个社会的体认比较深，我对它的期待比较高。对于中国人来说还要有一种额外的信心来源，那就是我们有悠久连贯优秀的道德文化传统。在西方我们是以什么，我们这个文明古国以什么著称于世？是道德文明古国著称于世。我们不仅有四大发明，我们在四大发明之外，有一个最大的对人类文化、文明最大的贡献，就是我们贡献了最优秀的道德文化传统。在传统社会里没有哪一个国家和哪一个民族像我们这个民族一样，有这么完备、连贯、丰厚的道德文化。
主持人：信心来源。
万俊人：对，这个可以成为我们今天的一个信心来源。
第三部分 诚信问题与制度保障
主持人：您写过一篇文章叫《人为什么会有道德》。
万俊人：对。我想回答一个问题，因为现代人或者在现代社会里，它好像流行着一种观念——道德并不是人类必需的。那我们就要追问一个问题，人或者人类社会，能不能在一种没有道德的状况下延续、持续？人类有四大文明古国，其中有巴比伦。那巴比伦文明为什么短命？我想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巴比伦人太重视财富和如何享用财富。
主持人：我们来看一看，我们最近也是受到了社会广泛关注的一些事件。
短片三：食品安全引发哪些思考？
【解说词】2008年3月，10例婴幼儿泌尿结石样本被送至南京鼓楼医院检验，“三鹿问题奶粉”事件浮出水面。地沟油、瘦肉精、毒大米等商业欺诈的出现，让人们把目光投向中国的食品安全问题。
主持人：我们现在发展市场经济，每一种行为都是跟个人的利益有关系的。这个时候我们还要不要道德？
万俊人：这个问题我想是非常有针对性的，也非常有意义。我是这么看，道德本身和人的利益是有关系的，市场经济社会应该说使这种利益关系变得更直接、更明显，过去我们说的有一句话就是更赤裸裸。因为它直接把这种利益关系，呈现在你的面前让你做出分配、做出选择。只要是一个人，你就有权利诉求你的利益，这是你的基本权利。问题是，我们诉求的利益一定是正当的。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当你判断得出你的利益诉求不正当的时候，你就要学会放弃。还有即使你的利益诉求是正当的，然而社会的环境、满足条件，或者说你的诉求和其他人正当的诉求发生矛盾的时候，就要退让。所以道德有时候，过去恩格斯有一句话其实说得非常准确，就是道德或多或少的意味着牺牲、自我牺牲，它意味着放弃。正是有了这种自我牺牲和放弃，它才凸显道德的意义是高于其它的行为意义的。
主持人：也就是说在改善道德状况，本质上说就是要我们每一个人面对道德和利益的冲突时能够提高自身的素质。那么在这个过程当中，党员干部的带头作用是很大的。以前有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领导干部的楷模孔繁森；最近几年涌现了像退休后到深山植树造林的地委书记杨善洲；勤恳工作，最后积劳成疾，倒在工作岗位上的原小岗村支部书记沈浩。以及江苏华西村原党委书记吴仁宝，全国道德模范常德盛等等。他们的先进事迹影响着一代代中国人。除此之外，在制度建设上我们要如何为社会道德建设作保障呢？
万俊人：你知道道德和法律实际上常常是不分的。这个社会的法制体系和秩序，必须非常严谨、严明、完备而系统，并且持续有效。这样一个法治国家，它的道德的繁荣或者是提升才是有希望的。现阶段存在的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这种不诚的行为、不诚实的违反法律的行为，它的行为代价太低。比如说那个馒头问题、蔬菜问题，如果你不采取足够的补救措施，挽回市场的信心，那你这个企业、你这个产品就要完蛋。但是我们的社会，制假造假它就像一个顽症像牛皮癣似的，它好像治不好似的，以至于人们对市场的信心就受到严重打击。
主持人：那怎么对它来加以更重的制裁，怎么使我们的制度更完善？
万俊人：社会不诚、个人不诚、社会失信的这种情况，它需要一个综合治理。你要加大它的犯规的成本。那你怎么办？你要设置严密、严谨的制度体系来规范这些。比如说体育竞赛中间有的人服药，那我对于这种服药行为的处理使得你有可能失去参与竞赛的机会，你还敢吗？你就不敢了。所以这就要从制度，建立诚信的制度来规范、限制、制约不诚信的行为。这是一个所谓制度诚信。
市场经济在某种意义上实际上是制度化的经济，无论是从契约还是从交易行为中的契约，还是从整个社会。所以我们经常说，你会发现市场经济越发达的国家，它法制越完备越复杂。为什么？因为市场经济它不断开放，不断展示新的生活领域，使你的交易方式它就不断地需要定规矩。简单地说，就是说有一种新型的经济行为出现，你就得为他立一种新的规矩，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所以这是一个制度的。但是制度的，制度诚信的建设当然是头等重要，然而仅仅有它是不足够的。这是为什么？第一，制度是人为的产物，多么完备的制度都是我们人设计制定出来的。无论是顶层设计，还是中层设计，还是基层设计，都是我们人设计的。人不是上帝。无论你的聪明才智多么高，天分多么高，你的小组想得多么周到，百密都有一疏。所以任何制度的设计都是某一个特定时期里相对完备，相对系统的一个设计，一个规范系统的设计，但是它不可能至于完美，所以不能完全指望制度把所有的漏洞都抵进去。
对于我们国家，现在诚信问题比较严重的情况下，我还必须说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说政府部门的社会诚信示范。我刚才说的中国的传统文化使得政治伦理具有优先地位。这话是一种学术表达，把它通俗表达是什么呢？使得官、官府对公众的影响特别特别地巨大深远，可以说它是第一公共示范群体，在诚信问题上也是这样。
那么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大家面对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所谓“塔西佗陷阱”的问题。什么叫“塔西佗陷阱”呢？简单地说这是个学术语言。我们社会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越是政府说的，民众怀疑越深。这就导致一个恶性的，一个很消极恶性的循环。使得社会的信息传播，有的真实的信息也被虚幻化。政府千辛万苦做的是一个真事，一个真正的好事，民众也忽略它。所以这个陷阱不破除，这个对整个社会的诚信建立会带来很不好的影响。
主持人：您的意思是整个官员群体是改变我们社会道德现状的一个关键，是吗？
万俊人：对。我经常举一个例子。一个交警违反交通规则与一个普通司机违反交通规则，意义是完全不一样。因为我违反规则，你可以找到方法处罚我。然而你的交警你闯红灯，就意味着红绿灯这个规则体系本身是失效的。这是因为任何一套规则体系，它必须是普遍有效，必须cover everything，就是说它必须包括所有的人，不能允许有例外。我们搞公共媒体的人，肯定应该是有切身体会。你宣传正面典型，宣传宣传,突然之间那里告诉你，某某某一个大官贪污了多少，儿子又到哪儿去了，家属又怎么样了。那你说民众，你那个宣传会有效果吗？
主持人：像我们刚才说的，实际上政府做了很多的工作来建立社会诚信制度，比如道德楷模的树立，设立见义勇为基金、还有建立诚信体系等等。但是由于一些极个别官员的贪腐现象，破坏了政府的公信力，再加上您刚才所说的“塔西佗陷阱”的存在，使得我们整个社会正面宣传的效应也会大打折扣。
万俊人：反正是对一些公共价值总是抱着怀疑、猜忌或者保持距离的态度。
主持人：您说到这个，我觉得我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我们有的时候报道一些负面新闻，其实是想推动问题的解决的。但是实际上负面的新闻累加起来，最后产生的效果却是给大家造成了一种悲观的、失落的、失望的一种情绪。
万教授：这个是新闻传媒学中的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当我们媒体报道一些消极现象、一些道德的恶事件，并且进行分析批判的时候，我们的本意、动机是说引导大家来分析这样的事情，来引以为戒。然而我们的社会太复杂，人们不这么看，可以说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大多数人是秉持一种道德直觉去做出道德反应、做出道德行为的。一听，我告诉你这么做，昨天一个人救老太太就被敲诈了，某某报纸上说了，你去救你就做这个傻瓜，昨天有人做傻瓜你今天再做……这样就坏了。
主持人：我想问您的是，现在每个人（通过）手机也好电脑也好，都是一个自媒体。
万俊人：对。
主持人：就是每个人都可以发布新闻。我身边看到的任何一样东西都可以马上就分散到可能两三百个人、几千个人、几万个人去传播了。
万俊人：对。
主持人：那这个时候，其实每个人都有一种责任，我们怎么给这个社会增加一些正的能量？
万俊人：对，你这是非常好的一个问题。你的自由创作空间越大，你的可能性越大，你承担的责任就越大，这是人们一定要想到的。因此你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你一定要更加慎重。而且还有一个问题，从社会心理学的一个基本原理来说，就是消极事件的社会效应和公共效应往往要大于积极事件的公共效应。过去我们有句老话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你说我们在周围你都会发现每天都有很多，你的同事，你的亲人，每天都在做着很（有）道德、很（符合）伦理的事情，但只不过我们经历了太多了，以至于对这个东西缺乏一种道德敏感度，因为你天天都在重复着这个东西。所以我谈到这一点的时候，实际上我隐含着一种期待，就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正因为消极事件的消极效应要远远大于同样，比如说，同样规格或者同样层次、同样大小的积极事情的积极道德效应，这更使得公共媒体人在选择一个消极事件报道分析的时候，你要更加谨慎。民众也要更加理性地对待这个事情。这样你的传媒，报道这个事情你的真正目的可能实现得更充分。
第四部分 我国的道德文化传统
主持人：万教授我们有一些人对我们中国目前的道德现状持一种悲观的态度，是不是应该悲观呢？我们来看一个片子。
短片四：道德传统能否经住考验？
【解说词】从1998抗洪到汶川地震，再到2012年7月22日的北京大雨，众志成城的救灾场面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中国青年报》的档案馆里，我们找到万俊人教授在1998年发表的一篇评论文章——《洪水冲击下的道德堤坝》。文章指出，中华民族的历史和传统，使得中国人在面对大灾大难时，往往能表现出惊人的社会动员能力和凝聚力。
主持人：《洪水冲击下的道德堤坝》这是您的一篇文章，在1998年抗洪的时候写的一篇文章。
万俊人：对。
主持人：就是说我们在每次大灾大难的时候，我们中国人会爆发出一种特别强的一种道德力量。
万俊人：对。
主持人：表现出惊人的道德高度，这也是我们优秀品质当中的一种。
万俊人：对。应该说也是我们道德传统的一种。这是一篇很小的文章，但是这可能在我写过的几百篇文章中，它的影响是最大的。因为我的家就在长江边上，对于抗洪，我自己小时候就去看过，我有切身的感受。我们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得出个结论。它就是一个在有形的堤坝之上，还有一道无形的堤坝，是我们看不见的。这个堤坝我把它叫做道德堤坝。
那么这个道德堤坝，它为什么成为我们这个国家面临重大灾害的一种如此有效的力量？可以这么说对不对？比如说，后来我们发现这个南方冰冻、汶川地震、玉树地震，包括今年发生的一些地方的洪灾，它实际上反过来证明我们这个社会，证明了我们的政府、我们的党有强大的社会组织能力和社会动员能力，证明了我们这个社会、这个国家的民心有高度的凝聚力。
你看吴晗先生也写过《中国灾难史》，那么这个灾难史，我们不仅仅是一种历史的叙述，我们也从历史中间找到我们能够改善、发展我们现实生活的营养。
因为可以说在传统中我们领先于世，然而在现代文明的发展过程中间我们是落后于世。所以我们在学习，因此学习对于我们今天的中国来说很重要，对于今天的中国人也很重要。这个中间的学习，我认为也包括道德学习。一些符合现代社会的先进的价值观念，我们当然也可以学习。
我们要有几个时间概念。几千年是我们整个民族的文化传统，一百年是近代以来的传统，六十年是我们党领导我们这个国家进行社会主义革命，我们也形成了很多比如说现代人讲革命道德。但是这个传统和老传统是一脉相承的，它不完全脱节，但同时它又有新的内涵和内容。所以一个尊重历史的人，一个有历史感的人，不应该忽略其中任何一个阶段，尤其是我们走过的这六十年。
主持人：我们的学习其实任何地方都可以汲取到道德的营养。我们可以向传统学习、向近代学习。
万俊人：对。
主持人：可以向西方学习。其实同时西方也在学习我们。
万俊人：对。
主持人：也是看我们如何在创造性地，走中国特色的一种道路。
万俊人：对。现在世界上有两种看法，一种是唱盛中国，那么还有一种唱法就是唱衰。那么当你听到人家说你坏话，唱衰中国的时候，中国不行了，中国潜在多大危机了，多少年会爆发，会怎么样怎么样，甚至有各种各样的预言，对不对？我就有时候跟西方学者说，我说你们预言不准，中国的事，它的奥妙就在中国社会内部，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心里和手上、脚上、肩上。你也不一定要在意，不一定要丧失信心。多少年都蹚过来了，多少大沟小河都蹚过来了。而且这是必须经历的。当你决定你要进入现代化并且参与现代化竞争，要使整个国家和民族成为一个现代化的强大的国家和民族的时候，你必须承受这一切经历这一切。然后经历过了承受过了，你将会获得你想获得的一切。
主持人：所以我们要对中国要有信心。
万俊人：对。
主持人：对中国的道德也要有信心。
万俊人：对。
主持人：好的。万教授今天给我们节目还题了一幅字，我们来看看。
万俊人：这是我为这个栏目写的。
主持人：我们本期的（话题），“坚守道德家园”。
万俊人：对。这是我对这个栏目的一个祝愿、一个希望。我和所有的观众都一样，我希望和大家一起，从一个道德的学习者成为一个道德的建设者。我们所面对的道德困境是暂时的，我们作为道德文明古国的辉煌，一定在不久的将来重现。
主持人：我们每个人都是道德的建设者，都不能忽略自己的个人的力量。
万俊人：既是学习者也是建设者。
主持人：好，谢谢您，万教授。
